“你不能再剧烈运动了，否则下次缝合伤口都成问题。”她认真的看着杨峥。

杨峥凝眉换换摇头。即便是RTA强化了自身，如果有可能的话，杨峥还是会爱惜自己的身体。这是出于生物的本能，没谁会像自虐狂一样故意折腾得自身千疮百孔。但现在的问题是，他的伤至少要养上两周。而曹毓文已经失踪了十二天，那个冒牌货至少混进FIC十天了。这么多的时间，不但曹毓文的安危未卜，足够冒牌货做一些不为人知却足以引起严重后果的手脚了。

他必须尽快赶到伊斯坦布尔，找到那个土耳其人，顺着线索找到曹毓文，揭露那个冒牌货。

“我还是坚持向局里示警。”米拉坚定的说。

“你打算怎么做？”杨峥问。

显然，米拉在杨峥熟睡之际思考了很久，她不假思索的说：“我认识一个可靠的人，以前是我的教官。”

“谁？”

“安桢。我打算下了船搭最近的航班去特区，去找安桢。我想多一个人分担，没准困局就会解决了呢？”

“安桢？”这个名字让杨峥觉着似曾相识。他皱着眉头，努力在记忆中找寻着。一幅幅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飘过，片刻后定格在FIC备用总部局长办公室外侧的回廊上，那女秘书的挂牌上赫然印着‘安桢’两个字。“你是说老头子的秘书安桢？”

“老头子的秘书？”米拉茫然的摇了摇头：“我不知道。培训结束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。”

当然，失去联络几乎是必然的。FIC这种情报机构，有着最没人情味的一面。培训之前你会认识很多人，他们或者让你喜欢让你讨厌，名字、身份有时候甚至连性别都是假的；当培训结束之后，这些人就会从你的生活中消失。你需要面对的就只能是自己的上级，以及身边的同僚。

安桢没有更名换姓可能正是基于这种考虑。而且几乎没哪个特工会闲的没事去调查自己曾经的教官。

“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，你打算怎么说服她？”如果是局长秘书安桢，那的确是个好人选。问题是杨峥缺乏有利的证据，能揭露这一切。

“证据很少，但不能说是没有。”米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摇了摇：“冒牌货下达命令的时候我怕背黑锅，所以录了音。”

杨峥眼睛亮了一下，随即又暗淡起来：“声音可以伪造。”

“问题是我没必要千里迢迢从敖德萨跑到特区去欺骗自己曾经的教官，我想安桢也会这么想。”米拉坚持自己的做法。

杨峥想了想，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。录音这种证据，如果由米拉递交，也许会引起局长戴礼荣的警惕；但如果换成是杨峥自己，那后果就难说了。

既然冒牌货把自己支到了敖德萨，就有足够的时间与手段给自己抹黑。如果自己没有那些让同僚、局长厌恶的声望，说不定FIC早就把自己列成叛徒了。

“好吧，但一定要注意安全。FIC内部有人在配合冒牌货，他们发现的话一定会要了你的命。”

“我会的。”米拉说了一嘴，随即钻进了洗手间。

躺在床上的杨峥突然摇了摇头。米拉，一个乌克兰姑娘，半年前被招募进入FIC，其表现出对FIC的忠诚度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高。杨峥搞不清楚这是为什么，但他能从米拉的神情中看出来，米拉的焦急绝对不是伪装。

或许是爱岗敬业？杨峥不得而知。

米卡伊洛号进入连接黑海与马尔马拉海的博斯普鲁斯海峡，三十五分钟之后抵达伊斯坦布尔。

为了掩人耳目，杨峥与米拉分开下了船。

杨峥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土耳其人，喀什穆·伊蒂哈德。但他除了知道那家伙出没的区域之外，别无线索。据阿利耶夫说喀什穆的地盘在苏丹艾哈迈德区，那儿离港口的位置有点远。

渡轮上的三十六小时让杨峥得到了充分的休息，最严重的腹部伤势也缓解了不少。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，依旧很费劲。扎乌尔布置的陷阱让他几乎半天身子都瘫痪了，之后的搏斗又加剧了伤势。哪怕杨峥恢复力惊人，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好如初。

杨峥知道以现在的状态去找喀什穆简直是愚不可及，甚至有可能让自己白白送命。而紧迫的局势也没给他留下多少富余的时间。因此，他打算找一位阿查卜，摩洛哥土医。这种用传统草药治病的医生主要集中在摩洛哥，不过土耳其境内千差万别的小气候孕育着超过一千一百种植物，因此在伊斯坦布尔的众多药店之中，找到一家精通植物药学的摩洛哥人开的店也不是很难。

杨峥漫步街头，他用裕子送给他的化妆盒给自己化了妆。让面孔的眼窝深陷一些，鼻梁高挺一些，瞳孔改成了浑浊的棕色，下巴上还沾着浓密的短须。他没有裕子那神乎其神的变装技术，但现在这幅样子已经足够掩藏原本鲜明的东亚人种面部特征，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阿拉伯人混血。唯一的难题是语言，他不会说阿拉伯语，更不通晓伊斯兰教。他只能用腔调怪异的汉语与英语与人交流。为此，他在伊斯坦布尔的商场里买了一件时髦的皮夹克，换了一条牛仔裤。

这样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崇‘明’媚外的混血人，起码可以将大部分的路人蒙混过去。

杨峥收获了一堆鄙视的目光后，打听到了一家药店。半小时后，他来到了闹哄哄的市场中央，找到了那家门脸偏小，只有几扇窄窗，样子颇为破败的药店。

店里的阿查卜坐在凳子上，正用杵碾着草药。看见杨峥，他抬起了头，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近视。

药店里弥漫着一股几乎让人窒息的浓烈气味。墙壁从上到下都打着木制的抽屉与格子架，五花八门的草药就存放在里头。看起来很像是中医开的药店。

“有什么需要么？”阿查卜用土耳其语招呼着。

杨峥听不懂，但这并不妨碍他猜出这句话的意思。他先是用汉语说了一句，见阿查卜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，随即又换成了英语。

摩洛哥是法国佬的势力范围，但曾经有一段时间属于英国。而在大明控制中东之前，中东一直都是英国佬的势力范围。悲剧的是，英国佬曾经在中东占据的土地，大多源自土耳其。所以在土耳其，英语会比汉语更有用。

阿查卜听懂了，用腔调更加怪异的英语询问：“你需要什么？”

杨峥脱掉了衬衣，露出身上绑着绷带的伤口。

阿查卜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。他个子矮小，清瘦得几乎枯槁，皮肤黝黑粗糙，显然在沙漠中长期居住。“走近点。”

杨峥照办了。

阿查卜慢慢揭开绷带，仔细查看了伤口，问：“你想怎么治？”

“只要别让这些伤妨碍我行动就行。”

阿查卜点点头，从药匣子中抓了几把乱七八糟的草药，一边磨成粉一边说：“这些东西能提供你想要的一切。服用之后它可以让你在几天之内都感觉不到疼痛，体力恢复，思维也会变得活跃。但是——”阿查卜严肃的警告说：“——几天之后你会变得更虚弱。而且必须得抗拒来自这东西的诱惑。”

“里面有成瘾性的东西？”

阿查卜点了点头：“有一种摩洛哥特产的蕨类，这东西比罂粟更危险。”

杨峥没想多大一会儿就下定了决心：“给我准备吧。”不论是曹毓文的生命还是冒牌货的危害都更为重要。至于成瘾性……RTA快速的新陈代谢能力会将成瘾性降到最低，从本质上说，长期吸烟的杨峥完全没有烟瘾，他吸烟只是出于心理习惯；再者，他对自己的毅力有信心。

喝了草药，杨峥起身致谢，付了钱，随即离开了药店。

走出市场来到大街上，杨峥打算拦一辆计程车先找一家酒店安置下来。他刚刚招手，目光随即被身前的一辆车所吸引。那是一辆英国产的罗孚，就停在街对面。一个家伙靠在罗孚汽车的副驾驶门上，正举着电话说着什么。

杨峥的眼神很好，他立刻就认出了对方。于是摆手拒绝了停在面前的出租车，过了马路，靠近之后低声说：“杰夫？”

周杰夫莫名其妙的转过头，打量着杨峥，显然，他没认出化了妆的杨峥。

“怎么，不认识了么？”

熟悉的声音让周杰夫怔了怔，“等等！我一会儿给你打过去。”挂断电话，周杰夫仔细看了杨峥半天，猛然醒悟：“你是……我的老天！”他兴奋的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杨峥：“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你，兄弟！”